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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-1
我站在老地方,等著昭順的到來。
所謂的老地方,就是我們在一年級時一起吹風,後來分班時卻將它遺忘的那個地方。
今天的約見,是昭順主動邀我來的,在畢業典禮的那天。
當天,在我迷迷糊糊的走回教室之際,他在我手中塞了張紙條。當下,我並沒有在意這件事,甚至差點忘了有這麼一張紙在我的手心裡。但在後來我收拾東西回家時,順手將紙條塞入我的背包之中。而就在第二天早上整理背包時,我發現了那張紙條。
「阿達:
沒想到吧?我竟然在這個時候寫給你這封信。
還記得我們當初在一起吹風的那個地方嗎?我想跟你在一次在那兒吹風,當作分離前的道別。我想,你一定不會拒絕我這個要求吧?
在我考完指考之後的第二天,也就是七月四號時。在那天的下午三點,我們再在那兒一同吹風吧!
昭順」
於是,我來了,在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等他。
我看了看手錶,時間已經是三點半。我嘆了口氣,繼續等下去。
看來,昭順愛遲到的個性還是沒改。
其實我在早上十一點時就已經來了,騎著我的小機車回來。
剛來的時候,我跑去找幾個交情不錯的學弟。由於我是學長,所以我自然而然地擺起了架子,告訴他們大考的重點,成為負責經驗傳承的人。
後來,我便走出校門,去找那附著我記憶深處的麵店,順便解決我的午餐。
當年,學校曾經舉辦過晚自習。正因為如此,我們這些有參與過晚自息的人只好去找攤販買晚餐吃。
那時我常去這家麵店,也常在那兒遇到熟人。所以,如果說這家麵店充斥著我過往的回憶,這句話絕不誇張。
如今又回到這兒來吃一頓,心情怎能不感到激動呢?
吃完之後,我回到校園,找昔日的老師來敘舊。老師看到我也很高興,往往聊個幾十分鐘。雖然並不是每個老師都在,也不是每個老師都有時間跟我聊。但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,那就是他們很高興昔日的學生來看他們,不管過了多久也是一樣。
我想到這兒,下意識的抬起手,順便瞄了一下錶上的時間。
四點了,昭順已經遲到整整一個小時。我嘆了口氣,開始覺得不耐煩,也開始懷疑我是否要繼續等他。
突然,一隻手搭上了我的右肩,我還被他拍肩膀的動作嚇了一跳。我轉身一看,看到那人就是我要等的人,也就是昭順。
他仍是維持那一貫的嘻皮笑臉,吊兒郎當的對我說:「怎樣?等很久了嗎?」
我瞪了他一眼:「那還用說?你看看你自己的手錶,現在都已經四點了耶!你明明跟我約三點,整整遲到了一個小時!」
昭順笑了笑:「別生氣了。等會兒,我就會跟你解釋清楚。現在,我們先忘掉一切俗事繁務,靜靜地吹風吧!」
我點了點頭,兩人又站在昔日吹風的位置,靜靜地吹風。時間在那剎間似乎回流了,回到高一時一起吹風的快樂時光。
我想,這就是人生的無常吧!一年級時一直想離開那個班級,而且還看不起被我視為”巧言令色,鮮矣仁”的昭順。有誰能想到,我們竟成了一起吹風談心的朋友?又有誰能想到,當初不願意待在那個班級,一心想畢業的我,竟會在畢業典禮時感到不捨呢?
正當我沉思的時候,昭順突然從背後抱住了我的腰,害我嚇了一大跳。
我笑罵道:「阿順,你在幹嘛?要回憶往事也不需要這樣做吧?」
昭順笑了笑:「你果然還記得那件事!」
我們兩人對看了一眼,開始笑了起來,因為我們都想到第一次在這裡見面的情形。
那時,昭順也是趁我在高舉雙手深呼吸時抱住我的腰,擺出鐵達尼號中傑克與蘿絲的經典姿勢。在那之後,我們就經常在一起吹風談心,使我們有了今天的交情。
昭順沉默了一會,慢慢地開口對我說:「坦白告訴你吧!其實,我是一個同性戀者。」
「什麼!?」我又嚇了一跳,差點沒被口水噎到。
昭順輕笑一聲:「瞧你,竟然嚇成這副德行。」
我狼狽地喘了幾口氣:「原來你是嚇我啊?」
「不,」昭順搖了搖頭:「我是認真的。」
我盯著他的眼睛,希冀能從其中找到一絲遲疑的顏色。但,昭順的眼神是那麼的堅毅認真,讓我不得不相信了他的話。
我不知道該說什麼,所以我等昭順先開口。
沉默了一陣子,昭順終於主動開口:「其實,在我和你攀談之前,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。」
「喔?」我訝異了一下。
「後來,我發現你喜歡來這兒吹風。所以我就故意也到這兒來吹風,跟你攀談。終於,我們變成了朋友。」
我聽到這稍感訝異。至此我才知道,原來我們的相識,也全是昭順處心積慮安排得來的。
「本來,我是想告訴你我的性向。但在我們相處一段時間之後,發現你是一個極端矛盾的人。這一點使我感到遲疑,也使我決定先不要說。」
「極端矛盾?我聽不懂。」我搖著頭,一臉不解地問道。
「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應該不要歧視同性戀,但你心中仍是隱約地討厭同性戀。所以當你聽到我是同性戀之後,才在一時之間無法接受,甚至希望我只是開玩笑。」
我仔細想了想,發現他說的一點都沒錯。其實有許多事我都是這樣,表面上說的是一回事,實際做起來時,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了。
「今天我找你出來說明白,」昭順繼續說道:「是因為我想聽聽你的答案。」
我看著他,搖了搖頭。
「謝謝。」他吁了一口氣:「至少,你現在能忠於自己內心的想法,這樣就行了。」
我知道他的用心良苦,所以也對他笑了笑。當然,我並沒有笑太久,免得他產生誤會,以為我也對他有意思。
昭順沉默了一會,對我說:「阿達,你上了哪一堅大學?」
阿達是他叫我的稱號,而且是他專用的。要是一般人這樣叫我,我可能以為那個人是在罵我,然後立刻用我的拳頭讓他飽餐一頓。
我將我上的大學及系所告訴他,他聽完後又是一陣沉默。為了打破沉默,我決定主動先說話,開口問他:「那你呢?你上了哪一堅大學?」
昭順落寞地笑了笑:「我什麼都沒考到。我想,我可能會先去工作一年以賺錢,等到時候到了就去當兵,替國家盡一個國民應有的義務。」
我聽了以後為他感到難過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但出乎我意料之外得是,昭順竟然笑了出來。
我嚇了一跳,叫道:「天啊!你該不會是打擊太大,精神失常了吧?」
昭順笑著搖頭:「才不是呢!我是因為想到我終於可以走自己的路,不再聽家人指示的一切,所以感到高興。」
被昭順這麼一說,我也為他感到開心。
「那麼,」昭順看著我,笑了笑,對我伸出右手:「祝你未來生活愉快,大學生。」
我輕輕地笑了,也對他伸出我的右手:「那麼,我祝你當兵的生活愉快,阿兵哥。」
我收拾好了行李,在父母的催促聲中,將所有要帶的東西搬上車子。我知道,我的新生活即將開始。接下來的四年,將會決定決定我的出徒,也會決定我未來的人生。
大學,我來了。
§ 大學,是新的開端,也是舊的延續。 §
3-2
這所大學距離我家並不遠,所以我並不在意回家時的交通問題。我所在意的,是接下來要面對的人,以及,那自由的超出我想像的生活。
我進到宿舍之中,找到自己的房間於床位,開始整理環境。將地板掃乾淨,順便再拖地,然後用抹布擦過桌面與床面。
經過一番打掃,終於清理好了。我吁了一口氣,將一切東西各歸原位。抹掉滿頭的汗,坐在椅上欣賞窗外的風景。這個校園,就是我未來四年的生活環境了。
這是間四人共住的房間,所以我還有三位室友。
這時,有人進來了,而且是兩個人。
由於我們這間寢室的人都是歷史系的,所以需要先打好關係。畢竟,大家彼此之間都將有四年的緣分,如果沒人被二一的話。
於是,我對他們露出一個微笑,率先表示我的善意。
他們兩個人中,較高的那個也報以微笑,但較矮的那個只是微微的點了一下頭,神情依舊冷漠。
我看了他那副樣子,忍不住暗暗生氣。雖然我並沒有把不快表示在臉上,但我心中已對這個人有了不好的印象。
我便對那個較高的人問話:「你們叫什麼名字呀?」
那高高的人說:「我叫高英和,」指了一下那較矮的那位:「他叫蘇本峻,我們是高中同學。你呢?」
我笑著回答:「我叫謝明達,是XX高中畢業的學生。」
儘管蘇本峻還是冷冷的,但我和高英和已經開始熱絡了起來。我們開始無所不聊,從單機電玩到網路遊戲,從漫畫到小說,聊的非常投機。
這時,我突然想起一個疑問:「我們這房間應該有四個人,還有一個人怎麼遲遲不來?」
說曹操,曹操到,那個人剛好來了。
張舒翰,這是他的名字。
他一進來,便為這個房間帶來光亮,也帶來黑暗。
聽起來很矛盾,對吧?
可是這是事實。
他相當的俊帥英挺,臉部有外國人的輪廓,整個人也散發出一種氣質,似乎能照亮整個房間。只是,他的眉頭糾結,有一種陰鬱的氣息。
現在我對他認識還不深,日後還有令我吃驚的呢!
後來我才知道,國中時期的好友「天才」也是我們這間大學的歷史系,也就是說,他和我要「再續前緣」,繼續當四年的同學。
但,和我「再續前緣」的人,不是只有他而已。
「老大,我們又同班啦!」
哇靠,「自慰男」?我在作夢嗎?
就這樣,我展開第六年與「自慰男」當同學的日子。
剛開學,我們便來場英文考試。雖然我討厭英文,但畢竟它是現在流行的國際語言,我也無法逃避它。
根據我們學校的規定,將依照我們英文考試的成績分成三個班級。如果不想分到太爛的班去,就必須全力一拼。
我很有信心,因為我已經研讀多時,根本不怕。但這也是另一個悲劇:明明很不喜歡,卻還是為了現實考量而去讀它。
「自慰男」卻在考試前一天還猛看A片,課本書一頁都沒翻。我們質疑他是不是已經放棄,他說:「誰說我放棄了?多看A片才能考到A班,我可是在為了我的未來而打拼啊!」
分數出來後,我被分配到最上級的A班。「天才」、張舒翰這些聰明人也都是A班,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。
「自慰男」後來考到C班,預料之中。
熬夜K書的蘇本峻只考到B班,我看得出來他很不高興。至於高英和,他根本是放棄了。
隨著大學生活的正式來臨,有許多事也在改變著。
比方說,荷包越來越扁。每科幾乎都要買書,而我們歷史系中外皆修,原文書更是少不了。再加上系費社費什麼碗糕費,為之消得人憔悴,荷包漸瘦終懊悔。
此外,有些科目開始需要交作業和報告,使我的生活漸漸忙起來。我忍不住想,現在就這麼忙了,未來要是入系隊,加社團,豈不更加勞累?
這時,作為我精神的寄託,對我而言是第一等重要大事的,就是抽學伴。
「今天要抽學伴,抽學伴喲!」我興奮的大叫。
「不過是抽學伴,幹嘛要這麼興奮?」添財冷靜的說,好像這是很普通的事一樣。志威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我,好像我是什麼稀有生物似的。
「你們是不會了解的!」我眼眶裡泛著淚光,一副感動到快哭出來了一樣。
這不能怪我太誇張,實在是因為我對這件事嚮往了太久。在高中時期,大學就像是天堂般的遙遠而美好,而那時就有不少的愛情故事被大家如癡如醉的四處傳頌著,幾乎都已經成為傳奇了。
在這些愛情故事中,不是「邂逅之戀」,就是「網路之戀」,要不就是「聯誼之戀」,再不然就是「學伴之戀」,每個愛情故事都令我悠然神往,久久不能自己。但這在我的現實生活中出現的機率是多少呢?
「邂逅之戀」?成功率太低了,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,邂逅美女就像邂逅狗屎一樣容易。
「網路之戀」?太虛幻了,而且網路詐騙層出不窮,倒楣的話還會遇上「仙人跳」。沒遇到合適的對象已經很糟了,破財了就更糟。那如果遇到的是恐龍呢?你只好自嘆倒楣,摸摸鼻子,準備展開侏儸紀大冒險了。
「聯誼之戀」?嗯,這個成功率比較大,而且我也比較有興趣了。但雙方是不同學校的,談起戀愛來會不會有所困難呢?
左思右想,我決定還是「學伴之戀」就好了。因為學伴又不止一人,其中必定有慧眼識英雄的人,投資報酬率比較大,雖然我不見得是英雄。
經過這麼「悠久」又「縝密」的思考所訂下的結論,無怪乎我對「抽學伴」這件事是如此的期待,不是嗎?
要抽學伴前沒多久,我們的公關說要請大家喝飲料。於是我便自告奮勇要陪他去買,想順便探探他的口風。
說到我們的公關,我就先介紹他一番吧!
這傢伙是一個帥到有點缺德的人,而且還多才多藝,是個標準的才子型人物。這位才子跟我一樣都是高雄人,不同的是,他可是高雄第一學府—雄中畢業的!
「啥!?雄中會有這樣的帥哥嗎?」我感到十分不可置信,因為我一直以為那些讀名校的傢伙都是其貌不揚,只會讀書,其他什麼都不會的書呆子。
「信不信隨你,反正對我來說都沒差。」張舒翰還是那副酷酷的樣子,還把手插在口袋中。
沒錯,這個很屌的張舒翰,我那位「既帶來光亮,也帶來黑暗」的室友,就是我們的公關,雄中畢業的帥氣高材生。不但多才多藝,還常裝憂鬱少男,好像這樣可以迷倒許多少女似的。不幸的是,還真的有許多少女為他著迷。把他當神一樣不說,還在他經過的地方埋伏等待,只為了看他一眼,前呼後擁的好像皇帝出巡一樣,如果是我一定已經爽死了。不過怪人就是怪人,絕對讓你想不到。他還是一副酷酷的樣子,好像別人欠他三千萬。不過那些女的不但不以為杵,反而尖叫連連。照我看來,像他這種「結屎面」的帥哥,應該沒什麼好值得迷戀的呀?
尤其怪異的是,隨著抽學伴的日子接近,有的人很興奮(就像我一樣),有的人很緊張。只有這個傢伙,仍然是一副「結屎面」,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?
其實如果我像他那麼受歡迎,我應該也會覺得抽學伴沒什麼。但可惜天不從人願,所以我還是得靜靜的等待抽學伴的時候。
不過長得帥也是有好處。據說他去跟對方公關(聽說是位美女)討論抽學伴的事宜時,對方公關一看到他便停止呼吸三秒鐘,然後聊不到十句就敲定了。
「喂,可不可以告訴我可以抽哪些人?」我試探性的問了一下。
「不行!」
「切……」嘖,我就知道!這「屎面男」果然沒有好臉色!
「切啥?幫我拿飲料回去啦!我還要去買別的東西,我回來後再給你們抽學伴。」
「好啦好啦!」
我認命的拿起飲料,乖乖的把飲料帶回去。
但是走到一半時,我這個超級貪吃的人已經忍不住了。偷偷拿出我定的飲料,將吸管輕輕插入,啵的一聲,我搶先偷喝了起來。
幾個小時後,終於到了抽籤的時候。老天爺啊,我等這刻已經等很久了!
哇靠,怎麼這個時候開始肚子痛?
很想忍住,卻又快憋不住了。雖然沒抽到學伴很慘,但至少還可以等等再抽。但是如果憋不住而拉在這,下場鐵定會更悽慘的!
我連忙跟張舒翰報告我要去上廁所,要他記住我還沒抽。他皺了一下眉頭後,還是答應了我。
他說:「好吧!我看看到時有沒有剩餘的籤,要不然我就幫你抽一個。」
天啊!不但帥氣聰明,還心地善良。張舒翰,我漸漸喜歡你這個人了!
話不多說,跑廁所要緊!由於我們這棟宿舍停水,所以我至少要跑到隔壁那棟學長的宿舍去上。我以跑百米外加火場救人的速度,終於驚險地在失守的前一刻過關,還真是驚險萬分,千鈞一髮啊!
我在那痛快的解放,突然想起,當初剛進國中的第一天,也曾這樣的拉肚子。
就在這時,林松楓的面容如徘徊不去的幽魂一般,隨著國中回憶的浮現,不知怎地再度出現在我的腦海中。
§ 拉肚子,莫非是偷喝的報應嗎……? §
我站在老地方,等著昭順的到來。
所謂的老地方,就是我們在一年級時一起吹風,後來分班時卻將它遺忘的那個地方。
今天的約見,是昭順主動邀我來的,在畢業典禮的那天。
當天,在我迷迷糊糊的走回教室之際,他在我手中塞了張紙條。當下,我並沒有在意這件事,甚至差點忘了有這麼一張紙在我的手心裡。但在後來我收拾東西回家時,順手將紙條塞入我的背包之中。而就在第二天早上整理背包時,我發現了那張紙條。
「阿達:
沒想到吧?我竟然在這個時候寫給你這封信。
還記得我們當初在一起吹風的那個地方嗎?我想跟你在一次在那兒吹風,當作分離前的道別。我想,你一定不會拒絕我這個要求吧?
在我考完指考之後的第二天,也就是七月四號時。在那天的下午三點,我們再在那兒一同吹風吧!
昭順」
於是,我來了,在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等他。
我看了看手錶,時間已經是三點半。我嘆了口氣,繼續等下去。
看來,昭順愛遲到的個性還是沒改。
其實我在早上十一點時就已經來了,騎著我的小機車回來。
剛來的時候,我跑去找幾個交情不錯的學弟。由於我是學長,所以我自然而然地擺起了架子,告訴他們大考的重點,成為負責經驗傳承的人。
後來,我便走出校門,去找那附著我記憶深處的麵店,順便解決我的午餐。
當年,學校曾經舉辦過晚自習。正因為如此,我們這些有參與過晚自息的人只好去找攤販買晚餐吃。
那時我常去這家麵店,也常在那兒遇到熟人。所以,如果說這家麵店充斥著我過往的回憶,這句話絕不誇張。
如今又回到這兒來吃一頓,心情怎能不感到激動呢?
吃完之後,我回到校園,找昔日的老師來敘舊。老師看到我也很高興,往往聊個幾十分鐘。雖然並不是每個老師都在,也不是每個老師都有時間跟我聊。但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,那就是他們很高興昔日的學生來看他們,不管過了多久也是一樣。
我想到這兒,下意識的抬起手,順便瞄了一下錶上的時間。
四點了,昭順已經遲到整整一個小時。我嘆了口氣,開始覺得不耐煩,也開始懷疑我是否要繼續等他。
突然,一隻手搭上了我的右肩,我還被他拍肩膀的動作嚇了一跳。我轉身一看,看到那人就是我要等的人,也就是昭順。
他仍是維持那一貫的嘻皮笑臉,吊兒郎當的對我說:「怎樣?等很久了嗎?」
我瞪了他一眼:「那還用說?你看看你自己的手錶,現在都已經四點了耶!你明明跟我約三點,整整遲到了一個小時!」
昭順笑了笑:「別生氣了。等會兒,我就會跟你解釋清楚。現在,我們先忘掉一切俗事繁務,靜靜地吹風吧!」
我點了點頭,兩人又站在昔日吹風的位置,靜靜地吹風。時間在那剎間似乎回流了,回到高一時一起吹風的快樂時光。
我想,這就是人生的無常吧!一年級時一直想離開那個班級,而且還看不起被我視為”巧言令色,鮮矣仁”的昭順。有誰能想到,我們竟成了一起吹風談心的朋友?又有誰能想到,當初不願意待在那個班級,一心想畢業的我,竟會在畢業典禮時感到不捨呢?
正當我沉思的時候,昭順突然從背後抱住了我的腰,害我嚇了一大跳。
我笑罵道:「阿順,你在幹嘛?要回憶往事也不需要這樣做吧?」
昭順笑了笑:「你果然還記得那件事!」
我們兩人對看了一眼,開始笑了起來,因為我們都想到第一次在這裡見面的情形。
那時,昭順也是趁我在高舉雙手深呼吸時抱住我的腰,擺出鐵達尼號中傑克與蘿絲的經典姿勢。在那之後,我們就經常在一起吹風談心,使我們有了今天的交情。
昭順沉默了一會,慢慢地開口對我說:「坦白告訴你吧!其實,我是一個同性戀者。」
「什麼!?」我又嚇了一跳,差點沒被口水噎到。
昭順輕笑一聲:「瞧你,竟然嚇成這副德行。」
我狼狽地喘了幾口氣:「原來你是嚇我啊?」
「不,」昭順搖了搖頭:「我是認真的。」
我盯著他的眼睛,希冀能從其中找到一絲遲疑的顏色。但,昭順的眼神是那麼的堅毅認真,讓我不得不相信了他的話。
我不知道該說什麼,所以我等昭順先開口。
沉默了一陣子,昭順終於主動開口:「其實,在我和你攀談之前,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。」
「喔?」我訝異了一下。
「後來,我發現你喜歡來這兒吹風。所以我就故意也到這兒來吹風,跟你攀談。終於,我們變成了朋友。」
我聽到這稍感訝異。至此我才知道,原來我們的相識,也全是昭順處心積慮安排得來的。
「本來,我是想告訴你我的性向。但在我們相處一段時間之後,發現你是一個極端矛盾的人。這一點使我感到遲疑,也使我決定先不要說。」
「極端矛盾?我聽不懂。」我搖著頭,一臉不解地問道。
「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應該不要歧視同性戀,但你心中仍是隱約地討厭同性戀。所以當你聽到我是同性戀之後,才在一時之間無法接受,甚至希望我只是開玩笑。」
我仔細想了想,發現他說的一點都沒錯。其實有許多事我都是這樣,表面上說的是一回事,實際做起來時,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了。
「今天我找你出來說明白,」昭順繼續說道:「是因為我想聽聽你的答案。」
我看著他,搖了搖頭。
「謝謝。」他吁了一口氣:「至少,你現在能忠於自己內心的想法,這樣就行了。」
我知道他的用心良苦,所以也對他笑了笑。當然,我並沒有笑太久,免得他產生誤會,以為我也對他有意思。
昭順沉默了一會,對我說:「阿達,你上了哪一堅大學?」
阿達是他叫我的稱號,而且是他專用的。要是一般人這樣叫我,我可能以為那個人是在罵我,然後立刻用我的拳頭讓他飽餐一頓。
我將我上的大學及系所告訴他,他聽完後又是一陣沉默。為了打破沉默,我決定主動先說話,開口問他:「那你呢?你上了哪一堅大學?」
昭順落寞地笑了笑:「我什麼都沒考到。我想,我可能會先去工作一年以賺錢,等到時候到了就去當兵,替國家盡一個國民應有的義務。」
我聽了以後為他感到難過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但出乎我意料之外得是,昭順竟然笑了出來。
我嚇了一跳,叫道:「天啊!你該不會是打擊太大,精神失常了吧?」
昭順笑著搖頭:「才不是呢!我是因為想到我終於可以走自己的路,不再聽家人指示的一切,所以感到高興。」
被昭順這麼一說,我也為他感到開心。
「那麼,」昭順看著我,笑了笑,對我伸出右手:「祝你未來生活愉快,大學生。」
我輕輕地笑了,也對他伸出我的右手:「那麼,我祝你當兵的生活愉快,阿兵哥。」
我收拾好了行李,在父母的催促聲中,將所有要帶的東西搬上車子。我知道,我的新生活即將開始。接下來的四年,將會決定決定我的出徒,也會決定我未來的人生。
大學,我來了。
§ 大學,是新的開端,也是舊的延續。 §
3-2
這所大學距離我家並不遠,所以我並不在意回家時的交通問題。我所在意的,是接下來要面對的人,以及,那自由的超出我想像的生活。
我進到宿舍之中,找到自己的房間於床位,開始整理環境。將地板掃乾淨,順便再拖地,然後用抹布擦過桌面與床面。
經過一番打掃,終於清理好了。我吁了一口氣,將一切東西各歸原位。抹掉滿頭的汗,坐在椅上欣賞窗外的風景。這個校園,就是我未來四年的生活環境了。
這是間四人共住的房間,所以我還有三位室友。
這時,有人進來了,而且是兩個人。
由於我們這間寢室的人都是歷史系的,所以需要先打好關係。畢竟,大家彼此之間都將有四年的緣分,如果沒人被二一的話。
於是,我對他們露出一個微笑,率先表示我的善意。
他們兩個人中,較高的那個也報以微笑,但較矮的那個只是微微的點了一下頭,神情依舊冷漠。
我看了他那副樣子,忍不住暗暗生氣。雖然我並沒有把不快表示在臉上,但我心中已對這個人有了不好的印象。
我便對那個較高的人問話:「你們叫什麼名字呀?」
那高高的人說:「我叫高英和,」指了一下那較矮的那位:「他叫蘇本峻,我們是高中同學。你呢?」
我笑著回答:「我叫謝明達,是XX高中畢業的學生。」
儘管蘇本峻還是冷冷的,但我和高英和已經開始熱絡了起來。我們開始無所不聊,從單機電玩到網路遊戲,從漫畫到小說,聊的非常投機。
這時,我突然想起一個疑問:「我們這房間應該有四個人,還有一個人怎麼遲遲不來?」
說曹操,曹操到,那個人剛好來了。
張舒翰,這是他的名字。
他一進來,便為這個房間帶來光亮,也帶來黑暗。
聽起來很矛盾,對吧?
可是這是事實。
他相當的俊帥英挺,臉部有外國人的輪廓,整個人也散發出一種氣質,似乎能照亮整個房間。只是,他的眉頭糾結,有一種陰鬱的氣息。
現在我對他認識還不深,日後還有令我吃驚的呢!
後來我才知道,國中時期的好友「天才」也是我們這間大學的歷史系,也就是說,他和我要「再續前緣」,繼續當四年的同學。
但,和我「再續前緣」的人,不是只有他而已。
「老大,我們又同班啦!」
哇靠,「自慰男」?我在作夢嗎?
就這樣,我展開第六年與「自慰男」當同學的日子。
剛開學,我們便來場英文考試。雖然我討厭英文,但畢竟它是現在流行的國際語言,我也無法逃避它。
根據我們學校的規定,將依照我們英文考試的成績分成三個班級。如果不想分到太爛的班去,就必須全力一拼。
我很有信心,因為我已經研讀多時,根本不怕。但這也是另一個悲劇:明明很不喜歡,卻還是為了現實考量而去讀它。
「自慰男」卻在考試前一天還猛看A片,課本書一頁都沒翻。我們質疑他是不是已經放棄,他說:「誰說我放棄了?多看A片才能考到A班,我可是在為了我的未來而打拼啊!」
分數出來後,我被分配到最上級的A班。「天才」、張舒翰這些聰明人也都是A班,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。
「自慰男」後來考到C班,預料之中。
熬夜K書的蘇本峻只考到B班,我看得出來他很不高興。至於高英和,他根本是放棄了。
隨著大學生活的正式來臨,有許多事也在改變著。
比方說,荷包越來越扁。每科幾乎都要買書,而我們歷史系中外皆修,原文書更是少不了。再加上系費社費什麼碗糕費,為之消得人憔悴,荷包漸瘦終懊悔。
此外,有些科目開始需要交作業和報告,使我的生活漸漸忙起來。我忍不住想,現在就這麼忙了,未來要是入系隊,加社團,豈不更加勞累?
這時,作為我精神的寄託,對我而言是第一等重要大事的,就是抽學伴。
「今天要抽學伴,抽學伴喲!」我興奮的大叫。
「不過是抽學伴,幹嘛要這麼興奮?」添財冷靜的說,好像這是很普通的事一樣。志威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我,好像我是什麼稀有生物似的。
「你們是不會了解的!」我眼眶裡泛著淚光,一副感動到快哭出來了一樣。
這不能怪我太誇張,實在是因為我對這件事嚮往了太久。在高中時期,大學就像是天堂般的遙遠而美好,而那時就有不少的愛情故事被大家如癡如醉的四處傳頌著,幾乎都已經成為傳奇了。
在這些愛情故事中,不是「邂逅之戀」,就是「網路之戀」,要不就是「聯誼之戀」,再不然就是「學伴之戀」,每個愛情故事都令我悠然神往,久久不能自己。但這在我的現實生活中出現的機率是多少呢?
「邂逅之戀」?成功率太低了,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,邂逅美女就像邂逅狗屎一樣容易。
「網路之戀」?太虛幻了,而且網路詐騙層出不窮,倒楣的話還會遇上「仙人跳」。沒遇到合適的對象已經很糟了,破財了就更糟。那如果遇到的是恐龍呢?你只好自嘆倒楣,摸摸鼻子,準備展開侏儸紀大冒險了。
「聯誼之戀」?嗯,這個成功率比較大,而且我也比較有興趣了。但雙方是不同學校的,談起戀愛來會不會有所困難呢?
左思右想,我決定還是「學伴之戀」就好了。因為學伴又不止一人,其中必定有慧眼識英雄的人,投資報酬率比較大,雖然我不見得是英雄。
經過這麼「悠久」又「縝密」的思考所訂下的結論,無怪乎我對「抽學伴」這件事是如此的期待,不是嗎?
要抽學伴前沒多久,我們的公關說要請大家喝飲料。於是我便自告奮勇要陪他去買,想順便探探他的口風。
說到我們的公關,我就先介紹他一番吧!
這傢伙是一個帥到有點缺德的人,而且還多才多藝,是個標準的才子型人物。這位才子跟我一樣都是高雄人,不同的是,他可是高雄第一學府—雄中畢業的!
「啥!?雄中會有這樣的帥哥嗎?」我感到十分不可置信,因為我一直以為那些讀名校的傢伙都是其貌不揚,只會讀書,其他什麼都不會的書呆子。
「信不信隨你,反正對我來說都沒差。」張舒翰還是那副酷酷的樣子,還把手插在口袋中。
沒錯,這個很屌的張舒翰,我那位「既帶來光亮,也帶來黑暗」的室友,就是我們的公關,雄中畢業的帥氣高材生。不但多才多藝,還常裝憂鬱少男,好像這樣可以迷倒許多少女似的。不幸的是,還真的有許多少女為他著迷。把他當神一樣不說,還在他經過的地方埋伏等待,只為了看他一眼,前呼後擁的好像皇帝出巡一樣,如果是我一定已經爽死了。不過怪人就是怪人,絕對讓你想不到。他還是一副酷酷的樣子,好像別人欠他三千萬。不過那些女的不但不以為杵,反而尖叫連連。照我看來,像他這種「結屎面」的帥哥,應該沒什麼好值得迷戀的呀?
尤其怪異的是,隨著抽學伴的日子接近,有的人很興奮(就像我一樣),有的人很緊張。只有這個傢伙,仍然是一副「結屎面」,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?
其實如果我像他那麼受歡迎,我應該也會覺得抽學伴沒什麼。但可惜天不從人願,所以我還是得靜靜的等待抽學伴的時候。
不過長得帥也是有好處。據說他去跟對方公關(聽說是位美女)討論抽學伴的事宜時,對方公關一看到他便停止呼吸三秒鐘,然後聊不到十句就敲定了。
「喂,可不可以告訴我可以抽哪些人?」我試探性的問了一下。
「不行!」
「切……」嘖,我就知道!這「屎面男」果然沒有好臉色!
「切啥?幫我拿飲料回去啦!我還要去買別的東西,我回來後再給你們抽學伴。」
「好啦好啦!」
我認命的拿起飲料,乖乖的把飲料帶回去。
但是走到一半時,我這個超級貪吃的人已經忍不住了。偷偷拿出我定的飲料,將吸管輕輕插入,啵的一聲,我搶先偷喝了起來。
幾個小時後,終於到了抽籤的時候。老天爺啊,我等這刻已經等很久了!
哇靠,怎麼這個時候開始肚子痛?
很想忍住,卻又快憋不住了。雖然沒抽到學伴很慘,但至少還可以等等再抽。但是如果憋不住而拉在這,下場鐵定會更悽慘的!
我連忙跟張舒翰報告我要去上廁所,要他記住我還沒抽。他皺了一下眉頭後,還是答應了我。
他說:「好吧!我看看到時有沒有剩餘的籤,要不然我就幫你抽一個。」
天啊!不但帥氣聰明,還心地善良。張舒翰,我漸漸喜歡你這個人了!
話不多說,跑廁所要緊!由於我們這棟宿舍停水,所以我至少要跑到隔壁那棟學長的宿舍去上。我以跑百米外加火場救人的速度,終於驚險地在失守的前一刻過關,還真是驚險萬分,千鈞一髮啊!
我在那痛快的解放,突然想起,當初剛進國中的第一天,也曾這樣的拉肚子。
就在這時,林松楓的面容如徘徊不去的幽魂一般,隨著國中回憶的浮現,不知怎地再度出現在我的腦海中。
§ 拉肚子,莫非是偷喝的報應嗎……? 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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