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築

那水人說：「請慢點兒，我跟那個搶錢的水人不是同一個人。」

我瞪著他，仍然不敢大意。

那水人說：「我叫做狄克，那個搶銀行的叫做瑞生。我們兩個，都是目前水人中『唯二』的異類。水人其實是地球上的生物。我們什麼也不知道，只知道地球上一有了水，就有了我們。人類一直不知道我們的存在，是因為我們都澹泊名利，很能自我滿足，從來不會主動去找人類。」

我聽了忍不住出言譏刺：「澹泊名利？不知道水人『澹泊名利』的標準是什麼？」

狄克瞪了我一眼，繼續說下去：「直到數千年前，有一個異類出現了。他有替人類服務的熱忱，所以他去人類世界工作，以他優秀的頭腦跟一片赤誠的忠心替人類服務。」

聽到這時，我又忍不住插嘴了：「等等！他去人類世界都沒人懷疑過他的身份嗎？」

狄克笑了一下：「那當然。水是透明的，可以反應人的樣貌，再選擇自己要變成的模樣。」

我聽的暗暗心驚。試想，你如果無法知道在你面前的是真人還是水人，萬一是個有著邪惡之心的水人，豈不是防不勝防？

狄克似乎不知道我在想什麼，繼續說下去：「可惜的是，他最後卻仍被多疑的人類懷疑，含恨退隱，回到他原本居住的汨羅江。」

我聽了大吃一驚，喘了口氣，大聲叫道：「等等！你所說的這個人，他在人間的名子是什麼？」

狄克緩緩的答道：「屈原。」

我大大的驚愕了！

屈原是個在中國很有名的人。屈原是戰國時代楚國人，忠心愛國，多次對國家大事發表良好的政策。無奈，楚王聽信小人讒言，遠離屈原，屈原因感懷局勢動盪、國事不振，竟投汩羅江自盡。

大家沒找到屈原的屍體，一直都以為屈原的屍體被魚蝦吃掉了，所以丟竹筒飯到水裡去餵魚蝦，避免它們吃了屈原，也因此而沿襲成端午節這個節日。可是又有誰知道，屈原是「回去」了呢？

我感到思緒複雜錯亂，只好先靜一下，沈澱一下心緒。不久後我揮了揮手，示意繼續說下去。

狄克說：「我和瑞生都是屬於水人之中的異類，是繼屈原之後新出現的異類。我們都離開了住處，到了人類的世界。不同的是，我來自一個很清澈的湖泊，而瑞生來自一個已經被環境污染得很嚴重的小河。據我觀察，我們水人的性格，跟我們住的地方是有關係的。」

鈞豪插嘴道：「換句話說，從被污染的河水來的水人就是壞的水人囉？」

狄克點了點頭：「是的。」

我尖酸的怪笑了一下，冷嘲熱諷的說：「如果真是如此，世上被污染的水這麼多，不就早有一堆兇惡水人？那怎麼我們到了今日才聽到有這種事？」

狄克嘆了口氣，搖搖頭。鈞豪也一臉無奈：「霖風，你剛才是沒有在聽嗎？」

我怔了一下，怒道：「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？」

鈞豪說：「狄克剛才已經說過，他和瑞生，都是目前水人中『唯二』的異類。換句話說，只有他們兩個水人在人類面前現身過。」

我感到一股寒意，忍不住顫聲說道：「那&那難道其他的壞水人，都躲在暗處害人，『為惡不欲人知』嗎？」

狄克嘆了口氣：「要不然你以為每天世界上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沈船事件是怎麼來的？人類找不到沈船的理由，就自己編造沈船的原因欺騙自己。」

我感到了一股恐懼感。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敵人，而人類卻完全不知道！

但我再仔細想想，要是人類不污染河水，這些水人就不會變壞。追根究底，還是人類在自己害自己，「天作孽，猶可違；自作孽，不可活。」啊！

狄克說：「那些沒出現在人類世界的水人，我們拿他們沒辦法。但瑞生還有救！」

我感到疑惑：「怎麼救？」

狄克邀了瑞生到一間冰庫談判。瑞生雖然對冰庫有一點忌憚，但一想到狄克也是水人，他就無所顧忌了。他沒想到的是，狄克和我合作，一起來對付他。

我在冰庫外看著，眼見溫度不斷下降，越降越低。最後，當冰庫溫度降到零下二十度時，我穿上三件又大又厚的禦寒衣，拿起斧頭走了進去。

裡頭是一片銀白的世界，只見到裡面有兩個人形的冰雕。狄克說的沒錯，水人結冰之後就變成透明的。

我看了看兩人的頭顱，他們的腦神經線是白色的，在透明的情況下看的一清二楚。我仔細觀察了一下，大概將近五萬條。憑著我敏銳的觀察力，終於找到其中一個冰人多了一條線。那條線，大概就是狄克所稱為「所有惡念所在之處」的罪惡線吧！

我將斧頭角度對準好，避免傷到其他的神經，使他解凍後少了什麼機能。這其實還挺困難的，不用力劈是劈不開這麼厚的冰，太用力卻又怕會劈到別的線。我的心情十分緊張，額頭上的汗水不斷流下，在臉上就形成了冰珠慢慢滑下。我確定了方位，戒慎恐懼的用力劈下去！

好險，我劈的方位正確，順利劈下了罪惡線。接下來的問題，就是要怎麼處理這塊砍下來的冰了。

根據狄克的說法，必須要把這塊冰放到一種瑞生絕對無法與他合而為一的地方。否則，一旦瑞生解凍，這塊冰會自己飛回來合體，我們的努力就白費了。

那麼，哪裡可以確實的將這塊冰與世隔絕呢？

突然之間，我想到了一件事。

我曾經和我的一個叫做遼的朋友在一次巧合中，得到了一面奇怪的鏡子。那面鏡子確實有所古怪，竟然能把人慢慢分解，終至虛無。

「虛無」是表面上的說法。實際上的情形，應該說是趨近於零。人只要接觸到鏡面，整個身體就會慢慢被分解成原子、分子，最後小到看不見。而人的靈魂，則會被儲存在鏡中。我們曾經猜測這是某個外星人留下的道具，但世界上並不是每件事都有解答的，這便是其中一件。

在這關鍵時刻，我突然想到這面神秘鏡子。雖然因為質量守恆定律，就算把它分成千千萬萬個分子也沒用。但是那鏡子可以封印人的記憶群組，也就是一般人所謂的靈魂。換句話說，就算到時瑞生可以把自己分成原子、分子的身體重新聚合，邪惡的那部分記憶群組也已經被封印在鏡中了。

我連忙把那塊冰繼續冷凍，走出冰庫，打電話叫遼把那鏡子送來，並再三囑咐他抓住鏡身，不要讓任何東西碰到鏡面。

不久後，遼把鏡子給送過來了。我叫他把鏡子抬到冰庫的門口，一從冰庫走出來就看的見鏡子。

我進入冰庫，拿了那塊冰走出來。由於那鏡子的力量，要是我拿著那塊冰去碰鏡子的話，鏡子的力量也會影響到我。我並不想被分解，所以我將冰塊瞄準鏡面丟了過去。其實我是有點自私的，只顧著自己不想被分解，沒有想過冰塊有砸碎鏡面的可能性。運氣好的是，那鏡面完好無缺，如預期般的發揮了作用。

眼看計畫成功了，我連忙解除冰庫的冷凍。不久後，瑞生與狄克也一一解凍了。瑞生看來充滿喜樂自在，神情與之前的陰沈大不相同。顯而易見的，我們的計畫成功了！

我上前去，裝模作樣的抱拳道：「恭喜恭喜！兩位經歷一番苦修，終於順利出關。」

他們兩人也不甘示弱，同樣抱拳道：「哪裡。幸虧前輩大力護法，吾等方能度過難關。」

遼哭笑不得的說：「汝等再用此種口吻，吾就須送汝等去精神科了！」

四人對看一眼，哈哈大笑。

狄克突然想到一件事，連忙問道：「霖風，那塊冰你怎麼處理？」

我就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。狄克聽完後，興奮的說：「天......天河鏡在你那兒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