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築

幾年前參與了公共電視與中研院的一個合作案，一套科普影片，我擔任串場主持人。其中一集主題是「實驗老鼠」，製作單位為了製造效果，意欲請我穿上一套特殊服裝，扮成老鼠；我提議先看到衣服再說。

結果，組員弄來了一套深灰色的「老鼠裝」，我不穿，說道：「老鼠就一定是灰色的嗎？既要效果，何以不用些活潑顏色？」組員回道：「還有咖啡色的，白色的就沒有了。」我又道：「我說『活潑顏色』！紫色、綠色、粉紅色！」那孩子有點嚇到，說：「中研院的老鼠……不是紫色的……」

這就是我們永遠也拍不出《料理鼠王》的原因，至於《神隱少女》……別那麼不切實際。

宮崎吾朗的《地海戰記》上映前，先出版了導演親畫的分鏡劇本，我買了，看了，覺得有些抓不著重點；電影問世，連老爸宮崎駿都批為「不及格」，這有原因！

話頭要先轉個彎。我在動畫方面頗有私房興趣，有幸和部分業者意見交流，畫卡通便是築夢，很感念這世界上還有不少理想主義者，話題也曾十分投機，聊到創意的核心：劇本。

台灣動畫產業技術成熟，二十世紀末就是好萊塢特效電影加工、著色的重鎮，但業者也坦承，人家的初始創意怎麼來？搞了幾十年，還是參不透。我說了當年老鼠服裝的事，也順便提到：編劇不是沒有，但初始創意，卻被「反創意」阻隔。不管編劇最初是怎麼的狂想，到了畫師手上，我們的孫悟空就「必須」長出一身「對」的、合乎寫實顏色的猴毛，連半個世紀前的手塚治虫都突破不了，還談什麼前瞻性呢？

業者對編劇的「無能」，做如下評論：不實際！尤其寫不出「可執行畫作的劇本」，在業者眼中，編劇寫「孫悟空躊躇滿志，掄舞著金箍棒，火眼金睛睥睨斜視著牛魔王」，這樣的文字無用！因為沒有細寫「什麼速度、什麼角度、從哪到哪、鏡位尺寸」等等；該死的書生！這要讓畫師怎麼下筆？又怎麼知道要畫幾張？

動畫產業的掌舵者，居然把劇作家和分鏡本文字編輯、美術編輯以及他們的助理，理所當然地視為同一個人！而且忽視以人文思考為核心的原創劇作家，比較喜歡「改正的、實際的、可執行的」劇本！

現在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拍不出《神隱少女》，而《地海戰記》又是怎麼不及格的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