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到秋冬之際,大地一片肅殺寒寂之氣。人不自禁地受到天氣影響,開始傷春悲秋了起來。

 

 

或許是因為漸漸長大了吧!笑的時候越來越少,嘴角總比嘴唇低,也不在一天到晚把夢想掛在嘴上。

 

 

人,伴隨著長大,真的無法再快樂了嗎?

 

 

其實,有些時候,有些事情本身並沒改變,變的是自己。曾經是那麼容易使我開心的事物呵!如今,卻再也無法取悅我。

 

 

這是文人的傷悲嗎?我想不盡然。

 

 

年歲十有九矣,我至今所寫過的文章也不算太少。但每重新翻看一遍,都不自主地感到汗顏。只覺昔日自認妙筆生花處,實乃不值一提。從種種方面來看,我都不能算是一個文人。

 

 

那麼,又該如何解此悲,消此殤?

 

 

李白的「將進酒」乃千古絕唱,末端有一句「五花馬、千金裘,呼兒將出換美酒,與爾同銷萬古愁。

 

 

大詩人充滿豪氣,說得何等快意,何等瀟灑!但,此愁倘能酒銷盡,焉得長存萬古留?以酒銷愁,怕是借酒澆愁愁更愁,愁完俗務愁酒錢,愁上加愁矣!就算不愁此,金錢輕花有時盡。珍貴的東西都拿去賣錢以買酒了,又怎能不憂不愁。如此下來,怕是詩仙也會變酒鬼,飄逸瀟灑不過只是空言。

 

 

因此我一直思考,能有辦法不再有愁嗎?雖是看似可笑的疑問,卻一直縈繞在我心頭,不曾磨練。

 

 

與朋友聊天時,發現他們或面色凝重,或嘻皮笑臉,各有情像,卻一致地有著自己的憂愁。我不解自己的憂愁,卻妄想解他人的憂愁,聽他們傾訴,並給了一些非專業的建議。

 

 

有次聽人傾訴後,我忍不住問道:「你跟你家人不是很好?怎麼不試著跟他們談談你的哀愁呢?」

 

 

我那朋友本來好好的,突然就發起脾氣了。他憤憤地說:「他們雖然都對我好,可從來都不曾聽過我的哀愁。父親總是說:『你們這個年代的生活又不像我們那個年代困苦,只要好好讀書就好了,有時麼好愁的?不過是自己想太多罷了!』這樣的話語,顯示他根本無法了解我,更無法了解我的愁。在這種情況下,我要如何跟他談?又如何讓他知道我的愁思呢?」

 

 

我不禁感嘆,解愁難,悟他人愁更難!

 

 

辛棄疾在「醜奴兒」之中曰:「少年不識愁滋味,愛上層樓;愛上層樓,
為賦新詞強說愁。」這句已成經典,總的來說也沒有錯,我卻認為誤盡蒼生。

 

 

怎麼說?

 

 

辛棄疾本意,乃是映襯後面的「如今識盡愁滋味,欲語還休;欲語還休,卻道天涼好個秋」以少時與老時對比,顯示老時的愁比少時的憂愁還深,表現的方式卻雲淡風輕,以顯意境的不同

 

 

但後來世人往往斷章取義,只截前段,得了「少年之愁不是愁」的這個謬論,甚至還奉為圭臬。

 

 

儘管在老大之後,那些昔日的憂愁都不算什麼了。但在那當下,我們是真正為他擔憂的。那種憂愁,絕無半點做作。但世人中斷章取義之毒甚深,總認為年輕人是無病呻吟,他們的愁不值一提。

 

 

殊不知,此乃「當局者迷,旁觀者清」是也。非是正經歷這哀愁的人,自然表現的不痛不癢,一副「天下本無事,庸人自擾之」的樣子。一但自己陷入其中,就算以前已經歷過一次,仍會哭天喊地、怨天尤人且悲傷到不能自己。

 

 

無法理解他人憂愁也就罷了,看輕他人憂愁,這罪過又更深上一層了。人生在世,所求不過「知己」二字。由此可見,人是多麼地需要認同感。在言語態度上明顯對一個人所憂鬱的事表示不屑,這對那人又是更大的打擊,只怕非但不能解愁,反是愁上更添愁。

 

 

正因為如此,對他人憂愁,我是盡量傾聽的。儘管如此,有些愁仍是不能輕解的。

 

 

有不解,就一定會有答案。要找答案,就找憂愁。

 

 

我發現,自己有時希冀著一同為一個目標共同努力的感覺,不希望自己一個人獨行;有時卻又覺獨行是好事,只願遠離身邊喧囂人群。兩個希望,一個衝突,該如何解?

 

 

我更發現,有時我很討厭某件事物,恨不得將那事物除之而後快;有時卻覺不得不接受,沒有那事物便有無法排解的空虛感。

 

 

我想多參加活動,卻也想多擁有自己打網誌的時間;我想多和朋友出去逛,卻對逛街感到無聊;我想跟人共進晚餐,卻也享受一個人進食的美好。

 

 

這麼多的衝突!這麼多的掙扎!複雜的心化為繩索,緊緊地將我縛住,無法掙脫,只能漸漸窒息。

 

 

突然,我想起了不知是誰說過的一句話:「誰說敵人一定要打倒?和平相處,敵人就不再是敵人。」

 

 

我腦中響起一聲清脆的鍾響,敲醒我的意識,化開一片渾沌。

 

 

誰說人生除憂愁?也可憂愁伴人生!

 

 

有兩方衝突的抉擇,只要不執於一端,就變成兩方通吃。這樣也行,如此也罷。不是沒有原則,而是圓融自如。

 

 

活動不盡全參加,時間不盡在網誌;和朋友出去逛,也可在無聊處多所關心;有人共進晚餐也好,單食獨飲亦佳。

 

 

雙元一體,兩者無合,亦無不合。

 

 

但,與哀愁同行,不為哀愁所傷,難矣。

 

 

我走近湖畔,坐在階梯,還是不解,心內仍有一塊窒礙難去。

 

 

思前思後,我的心思再度轉到辛棄疾的「醜奴兒」。

 

 

忽地,一道靈光射穿頭顱。寒風颯颯,湖畔樹搖,幾片葉落下,在湖上,靜止。

 

 

心思澄透,有種寧靜的狂喜。

 

 

雖非「為賦新詞強說愁」,卻可「常付佳文以化憂」呵!那憂傷雖能和平相處,卻還是能隱隱傷了自己。那麼,將那憂愁放在文章裡,託文寄情,卻不在意是否有人能解,這不也是很棒的嗎?

 

 

我還是會獨行,還是會孤單,還是會憂愁,但那些都將化為我文字中的一部分,一直伴隨著我,直到永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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