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陷入這種窘境的,真的!
對我而言,被困在這麼一個黑暗的密閉空間會讓我有恐懼感。我並不是刻意讓自己被困在這裡,一切事情的發生都讓我措手不及。我想,我可能有某個症狀。不過我忘了那個症狀叫什麼名字,努力地想也想不起來,只好把這件事擱置在腦內的某個角落。
事情還是從頭說起吧!
我只是一個作家,寫了幾篇小文章掙口飯吃。我只是個鰥夫,一個人過生活。不過這樣也好,憑我的經濟能力,能糊了自己的口便已算是不錯了。沒有家累,也好。
我的日常生活習慣,便是每天睡到中午,再到這間圖書館的地下閱覽室來看書,看到晚上十點為止,因為圖書館十點關門。十點之後再去街上享用一下小吃,補充一下精神兼溫溫肚。之後便走路回家,當作是飯後散步,對消化有所助益。待得走回家後,洗個澡,便開始寫作,寫到沒靈感時才睡覺。
日復一日,每天都是這麼過來的。雖然偶爾有點踰矩,但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。
只是,今天的圖書館竟然這麼早就關門,還把我鎖在裡面,怎麼會這樣呢?
仔細想想,我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關起來了。
我想,大概是清場的時候我正在廁所,所以我沒察覺到今天會提早關門吧!加上我只孤身一人前來,又沒帶袋子或背包來佔位,清場的員工自然不會知道還有人在閱覽室之中。我唯一帶來的書,也在上廁所時帶進廁所了,所以他們認為人都走了,自是無可厚非。
只是,他們也忒是糊塗,怎沒想到來檢查一下廁所呢?該不會這兒的員工全是女生,羞於進來男廁?
地下閱覽室已經看不到一絲光線了,我決定打開手機看時間兼照明。下午五點整,看來今天還真早關門啊!
儘管現在才下午五點,但一來冬天本就晝短夜長,二來這個地下閱覽室可以說是沒什麼光線會射進來的,所以現在我處於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,呼吸著這密室之中漸漸不新鮮的空氣,感到一陣恐懼感爬上我的心頭。它有如蟾蜍的皮膚般噁心,讓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。
這種感覺,我小時後也有一次。
小時後,哥哥和姊姊都喜歡欺負我。除了恃強凌弱、以大欺小(實際上姊姊大我兩歲,哥哥大我四歲,也沒比我大多少)之外,還常想法子整我。
有一次,哥拿著口香糖請我吃。我不疑有它,很高興地要把放在包裝中的那條口香糖抽出來。誰知道一抽之下,突然一隻蟑螂纏住我的手指,害我嚇到哭出來。很久以後才知到,那其實是一種整人玩具。
那時他們整我的事太多了,族繁不及備載。但最令我感到恐懼的一次,也是最令我害怕的一次,便是被關起來的那次了。
那次,我為了玩具跟他們吵起來。哥就把我的玩具車拿走,跑的遠遠的,用一種很可惡的聲音說:「來啊來啊!有膽子就來搶啊!」
我哭叫:「快還我,你不還我我就跟媽媽說你欺負我!」
他呸了一聲,把我的玩具車丟進儲藏室。我不加思索,直接跑進去,一心只想拿回我心愛的玩具車。
這時,姊突然跑來將儲藏室的門關上,並且從外面上鎖。我就這樣一個人被困在黑暗之中,叫天天不應,呼地地不靈。
十分焦急的我不斷拍打著門,可是都沒人來救我出去。我一個人無助地在裡面哭號,覺得滿室的黑暗就要扯斷我的四肢,將我吞噬於黑暗的嘴之下。
最後,雖然媽發現我被困住,將我放出來,我卻已對黑暗及密室充滿恐懼。(對了,我終於想起來了!是『密閉空間恐懼症』!)每到一個地方,我總是習慣姓地開一扇窗,免得自己會感到不安。朋友一開始會覺得奇怪,久了以後也就見怪不怪了。
(我在幹嘛?怎麼一直在回想往事?)我心中漸感煩躁,忍不住地自我責問了起來。
我躺在大書桌上,盡力地安撫自己。我什麼時候才能脫身呢?
一般而言,圖書館都是在早上九點半時開門。換句話說,我還要待在這個鬼地方十六個小時多!
真是夠了!想到這一點,我的心情如何好得起來?
我躺在大桌子上,雙目閉上,一方面閉目養神,一方面也是為了讓自己冷靜。這張大桌子平時是許多人讀書時所倚靠的桌子,現在卻成了我的床鋪,還真的是很奇妙啊!有些時候,有些東西所發揮的功能,是跟平時大相逕庭的。
就好像我的文章,最初寫來只是一抒不平之氣,沒想到後來卻被拿來斷章取義,把我的語句拿去別處用了。
當我看到我的文章終於登出時,我心裡那對創作的熱情又慢慢地燃起來了;當我得知他們並未原文刊出,而是留下對他們有益的那一段,再把其他段落扭曲原義再刊出,失望的浪潮淹沒了我,澆息了這點火花。
這時幫我出了一口氣的人,就是世豪。
看著天花板,我忍不住又想到了跟世豪之間發生的一切。
世豪是我的好朋友,也是我最親密的人。我並不是同性戀,只是我孤單一人,最要好的朋友自然也是我最親密的人。
我認識世豪是在我認識亞芸之前的事,而且是在一個特異的情況下認識的。那時,我獨自一個人被困在黑暗的儲藏室之中,痛苦、悲傷、憤怒、寂寞,這些負面情緒不斷摧殘我的心,摧殘那時還很幼小的我。
突然,世豪出現了。他關心我的情形,對我噓寒問暖,關心備至。以一個朋友的立場而言,他為我做的事太多了。
我們就是這樣一路扶持上來的。更正確一點來說,就是他一路幫助我的,我本身倒沒幫過他什麼忙。
我想到這,突然覺得頭上滿是汗水。我下意識地從口袋中掏出手帕,擦擦額上的汗水。現在雖然是冬天,我仍是滿頭大汗,或許是因為這間房間是密室,空氣無法流通之故。
擦完後,我看了一下那手帕,心中猛地一震。我連忙用手機的照明能力照了一下那手帕,在微弱的光下只見到那是條粉紅色的手帕,右下角繡了一個「芸」字。看清楚之後,我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。
沒錯,這條手帕是亞芸的。
我和亞芸是在大學時期認識的。那時,我進入中文系,一心想達到更高深的文學境界,將來好在文學史上留下青名。那時的我十分自負,對未來也充滿了憧憬,走路有風,舉止之中充滿了自信。就在那時,我得到了班花亞芸的青睞。
一開始,我跟亞芸並不相識。雖然是同學,卻不曾認識過對方。
後來,我們都投稿某個文學獎,也湊巧地兩人都中獎。在等待頒獎時,我們兩人開始攀談了起來,才知道彼此竟早已是同學,不禁啞然失笑。
從那之後,我們開始會找對方聊天了。每次只要兩人有空,總是會把對方邀出來,吃吃東西聊聊天,或是騎機車到某處兜風。我們無所不聊,聊文學,聊人生,聊局勢,偶爾也聊聊八卦與消費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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